船身微微晃了两晃,铁锚收起,风向已正,这艘木船转舵向北,驶入运河,孤帆远影,渐渐消失在烟波水雾之中。
王侁道:“残暴未必,杀伐果断却是远胜陈兄你啊,魏文帝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孙仲谋不过守业之君而已,怎比得陈兄虎子,十年间向北拓地数千里,多少羁縻的部落在利剑之下变成军士荫户,夏国铁蹄北到终年寒冰之海。”他喝下杯中暖酒,又道,“陈兄可知,韩昌将夏国太上皇画像悬于书房,与韩德让像左右并列。”
陈德皱了皱眉头,叹道:“安儿在你等眼中,竟然是个残暴好杀之君么?”他顿了一顿,又道,“韩昌乃萧绰爱婿,尽心辅佐大辽,功勋卓著,又怎会和安儿联手攻宋。”他端起酒杯,与王侁手中酒杯一碰,笑道:“王兄见事不明,也老了。”
送走王侁,陈德来到甲板底下的舱室,在这艘大船的舱室里,整齐地放置着数十个木箱子。正徐徐展开一幅长卷的黄雯抬起头来,展颜笑道:“存放这多年,居然一点都没有朽坏。”当初陈德将木箱周围全部以石灰填满,地面用石磙夯实,到了岚州后又令军情司将当初藏宝的旧宅买下,几十年守护下来,从建业文房中携带出来的这些文集画册都没有受潮霉变。
“不知梁左丘看见这批无价之宝,眼珠子会否拔不出来。”陈德笑道,夏国近来从西域奇书中衍生出来的学派之争极为发达,楚国公张仲曜、韩国公李斯、故相王坚,都在退隐之后都著书立说,大力倡导西学,丞相府吏员更有许多以法家自诩,梁左丘老而弥坚,至今仍然为了维护国学正统而笔战不辍。这批典籍运回学士府,由梁左丘主持整理,当能助他一臂之力。
陈德微笑道:“王兄品评当世人物,可谓字字珠玑,不过却是灯下黑,漏算了自己。”他又朝外望了望江面上巡视来回的水师楼船,颇为感慨道,“若在三十六年前,谁能想到,天下居然是三分局面。”
韩德让在世时,韩昌便不欲在父亲卵翼下的南京道,远赴东京道为官,开掘铁矿、煤矿,辽国原本就擅冶铁,如今盔甲兵刃坚锐,其中以步卒铁浮屠、重甲连环马军最为精锐难当,不但威震北国,宋国几次试探性地攻击都吃了不小的亏。
“前后相加,王兄执掌政事堂近二十年,门生故吏遍天下,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