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似乎有些荒谬,如果你打算把中国的历史与任何其他伟大人类社会的历史作个比较的话,你应该把目光转向加拿大或美国。无论在中原,还是在美洲,基本而实质的利害关系,远不是政治的此消彼长、盛衰兴替,而是一个勤劳民族对浩瀚无边的处女地的征服,在这条征服之路上,他们只发现了一些半游牧族群。这场奋斗中最艰苦的部分,便是对大自然本身的抗争:清理蛮地荒土,砍倒原始森林,驯服大江大河,到处开拓耕地。然而,法裔加拿大人和盎格鲁-撒克逊人只用了300年时间就把整个北美大陆置于他们的犁锄之下,而中原的农业征服,却耗去了将近4000年的漫长岁月。这场征服,从大约公元前2000年在黄土地和中原的边界之内开始,到今天仍然没有全部完成,因为,在西南边陲的崇山峻岭中,倮倮和苗族的那些“土著居民”依然在阻挡着汉人农民的蚕食。
毋庸置疑,早在商代中期(公元前14世纪),中原的殖民者就结成了紧凑的团体,蜂拥着越过中原的边界,到那些“蛮夷”当中去开垦新的耕地,他们已经征服了这些蛮夷,要么同而化之,要么战而胜之。这个过程,跟汉人的耕地在19世纪对蒙古草原的蚕食或者20世纪对满洲森林的侵蚀比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汉人这次最早的扩张,南至长江流域(这里当时几乎完全被森林所覆盖),北至山西的黄土梯田,西北至陕西的渭河流域,这块土地同样是从黄土中开拓出来的。在接近长江的地方,汉人接触到了那些依然处于半开化状态的部落(尽管他们无疑跟自己同种同族),这些部落靠打猎和捕鱼为生,在汉人榜样的带领下,他们也逐渐采用了农耕的生活方式。
在西北,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在这一地区扎下脚跟的是一个吃苦耐劳的先民部落————周人,他们象征性地把自己置于一位农业神人“后稷”的保护之下,担负起了清理、耕种这片富庶的冲积平原的任务。这一地区是从黄土中开拓出来的,覆盖着细腻的灰黄色黏土,后来的陕西首府西安城(或称长安)就是在这里建起来的。这是一块盛产玉米和稷粟的土地,足以和加拿大相媲美。古代史书带着有所克制的热情说到在这里定居的周人家族的最初的首领们,他们在所有其他人之前就“开始耕种”。他们将拿出一套“屯垦”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