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
疾风骤雨,豆大的雨点子敲得窗上的油纸哗啦作响。院子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人声。远处的孤峰隐在雨水和暮色之后,显出几分隐隐幢幢的凄苦之色。
风吹得门帘子乱摇,湿漉漉的雨腥气儿一下次冲淡了屋内浓重的药味儿,明锦就在这一屋子久不见人的闷气之中轻轻地咳嗽。
她想,自己兴许是熬不过这个夜了。
明锦再一次打量自己如今栖身的小屋,物物古旧,漆雕磨损,寒酸简陋,便是连身下的小榻,一脚之下还垫着几片参差的书册。
七八年前,明锦还是镇南王膝下最受宠的郡主殿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金屋藏就美人笑,千金洒予意逍遥;
而后,噩耗如同山洪倾泻,父母接连崩逝,兄长青年早衰,王朝摇摇欲坠,家国山河破碎。世人皆称颂的姻缘,与她也终入惨淡之局。
明锦与谢长珏,是青梅竹马,是众人皆知的金玉良缘。
而今美玉依旧无暇,金石却已碾作尘土。
她抬眼看向不知何时立在自己青帷前的身影,长身玉立,清雅如昨,一如当年二人被陛下赐婚之始。
床榻边只点了一灯如豆,她在灯影后的层层黑暗之中,已然看不清他光晕下的面孔,只看清他手里端着的一碗药。
谢长珏发觉她的视线在那碗药上,动作有些瑟缩,掩饰般地旁边的桌案上一放,便要伸手撩起她的纱帐:“殿下……”
明锦没应声,只是伸手去够那碗药。
谢长珏却一下子又将那碗药夺回了手里,明锦这才抬头看他,竟瞧见他眼角的微红:“殿下,此非我所愿。”
闻言,明锦忍不住一笑。
她肖似出身云滇的镇南王妃,高鼻琼口,眼窝微深,如此一笑,眉目间尽是婉转风情:“谢大人,愿与不愿,我皆是要死的。这一碗药,不还是端到这儿来了?”
明锦又顿了一顿,似是思索,似是故意,片刻才笑道:“到如今,不应喊你大人,应当称为,太孙殿下了。”
谢长珏被这话刺得一震,看着她风华不减当年的模样,便是在病榻之上,也如明珠灼灼,禁不住有些恍惚。
等他回过神来,便撞进明锦那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