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把一小沓票据交给了这位主任,鞠了个躬,摇了摇头,用两个手指夹起帽子,耸了耸肩膀,波浪式地扭动一下腰,颇有礼貌地踩着咯吱作响的靴子走出去了。尼古拉·叶列梅伊奇走到墙边,我看到,他是在点商人交给他的票据。门口探进一个长着棕黄头发和浓密的络腮胡子的脑袋。
“怎么样啊?”那个人问,“全谈妥了吗?”
“全谈妥了。”
“多少?”
胖子生气地摆了摆手,指了指我这房间。
“啊,那好!”那个人说,随即就不见了。
胖子走到桌旁坐下来,摊开账本,取过算盘,拨动起算珠,他不是用右手的食指而是用中指去拨的,这样更显得体。
值班的小伙子进来了。
“你有什么事?”
“西多尔从戈洛普尔卡来了。”
“啊!叫他进来。等一等,等一等……先去看一下,那位先生怎么样了,还在睡或是醒了。”
值班的小伙子走进我这房间。我把头靠在当枕头的猎袋上,闭着眼睛。
“睡着呢。”值班的小伙子回到办事室,低声地说。
胖子从牙缝里嘀咕了几句。
“好,叫西多尔进来吧。”他终于说。
我又欠起身子。进来的是个大块头的庄稼汉,三十岁上下,身体壮健,红红的脸颊,淡褐色的头发,短短的鬈胡子。他向圣像祷告了一下,向办事处主任鞠了个躬,两手拿着帽子,挺直身子。
“你好,西多尔。”胖子说,一边拨着算盘。
“您好,尼古拉·叶列梅伊奇。”
“路上情况怎么样啊?”
“还好,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有一点泥泞。”(庄稼汉说得很慢、很轻。)
“你老婆身体好吗?”
“她会怎么样啊!”
庄稼汉叹了口气,一条腿向前挪一下。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把笔搁在耳朵上,擤了擤鼻涕。
“这回你来干什么呀?”他继续问,一边把方格手巾塞进口袋里。
“听说,尼古拉·叶列梅伊奇,向我们要木匠。”
“怎么,你们没有木匠还是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