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眸子里一道凌厉的寒光闪过，那尖刀一样的眼神直让雪雁发怵，雪雁缩了缩脖子，刚想说出口的话又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刚刚被林姑娘支开，未曾观得全貌，回来时感觉气氛不对，立在花阴下窥视了半天，竟见到薛大姑娘落水，还是自家姑娘指使王嬷嬷推的……不，她原没大看清楚，林姑娘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一想到这，雪雁不禁冷汗直流。

林黛玉这才满面含笑道：“阿娘，你别担心，是假山的石头因为年久失修掉下湖了。”

贾敏见林黛玉平安无事，便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对黛玉柔声道：“我刚才发现薛家的内院中还搭了个家常的小巧戏台，也没有人告诉我，这里竟定了一班新出小戏，昆、弋两腔皆有，可惜美中不足，没有我曾听过一次的西厢记，想来现在再听一次，也不能够了。”

贾敏伤感了一回，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良久才想起林黛玉来，不禁有些讪讪道：“玉儿也来点两出戏吧。”

林黛玉天性懒与人共，那些自怨自艾的腔调她只当没听见。她目无下尘，原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故而她自怨自艾或者打趣别人可以，别人伤感哭诉她只觉得烦。

于是黛玉听了贾敏这一句话，不由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既这样说，你就特特叫一班戏来，拣我爱的唱给我听给我看。这会子犯不上跐着人借着人的光儿来问我。”

贾敏自然没等林黛玉答话，听着踏摇娘一节早入了迷。这分明是一出喜剧，贾敏却早已满面泪痕，因此未曾听清林黛玉方才说的什么，雪雁却听得清清楚楚，猛然间大惊失色，忙插科打诨道：“夫人，姑娘都没听过几出戏，她哪里会点。”

雪雁瞧见黛玉这话不是往日口吻，林姑娘平素里虽孤高自许、目无下尘，但这只是对她们这些猫儿狗儿罢了，并不曾对老爷太太疾言厉色。

因此雪雁悄悄走到林黛玉身边，耐心地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是怎么说，好好的大正月里，娘儿们、姊妹们都欢欢喜喜的，你又怎么这个形景了。”

林黛玉不则一声，像往常一样，连眼皮也没掀起来，一个正眼都没抛给雪雁，雪雁素知林黛玉的脾性，好心劝了几句，见她不听，也就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