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庸元吉二十三年，暴雨连续，水患不断，沂水河流域两岸万顷农田宅院被毁，百姓流离失所。水患过后，粮食绝收，瘟灾横行。

天子痴迷于长生之术，终日与方士于宫中攀谈，却对各地奏报充耳不闻。

坊间有传言，以小儿心血为药引，可治百病，各地富绅之间大兴食人之风。

风氏一族乃为行医世家，医者仁心，不忍百姓忍灾受病，传讯至千珉山寒翠峰，求高人相助。

这一夜，长陵城外，金佛山上，一声悲叹在旧沟院内响起。空集大师手中念珠飞速转动着，面容惆怅焦躁不安。

师弟空闻走上前来，轻声道：“师兄可是怜惜那些小儿？”

微风掠过，烛火闪烁几下最终熄灭。月光打进屋内，仿佛落了白惨惨的一片霜。空集低声道：“当人开始吃人的时候，人还是人吗？这光景，却让我想起十年前‘灭神之征’。”

空闻微微摇头，道：“两者如何相比？昔年灭神之征，乃因神庙推演天机，算出巫神降世，为天下万物免被巫神所灭，玄门百家方才联手搜寻绞杀巫神转世。舍一人安天下，自然有错也是功德。更何况所杀之人不过百余，与今日这世道如何相比？”

空集手中念珠一顿，转头对师弟空闻说道：“这番话却不对，昔年我一念之错，至今仍愧悔。邪魔转世也各有造化，我等梵宗弟子普渡众生有教无类，皆应普渡，怎可一杀了之？”

空集转望深邃夜色，凉凉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泛点光华。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杀一人是为杀生，杀百人亦是杀生，杀生即是罪过，如何用数量多少计算罪过大小？错即是错，无须给自己个心安的由头。”

这一番话，似是说给师弟，却是又一次自省。

空闻反复咂磨这句，叹道：“我是没有师兄的境界了，只盼他日修为大成，可以同师兄一同普渡众生。”

空集摇头道：“若非身负罪恶，自不知何为罪恶煎熬如蜂群蜇刺。你已修为大成，总有顿悟之时，莫要急于速成。这世道，人吃人，人非人，纵使巫神不出，也终将末世。你要谨记，我等梵宗修行者，勿起杀念，能多渡一人便多一人。”

“师弟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