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重归平和:“相信殿下有意苦心经营,他日之日,莫说此地,早就吞吐山河、连并西北之势也未可知。”
我折服于她诡奇而冷静的思路,更惊讶于她敢与我谈议天下的胆识,想了想,认为此人值得开诚布公,便不多隐瞒:“可能要让周生失望,其实本宫并无多么远大的志向,只想尽早离京避患,偏安一隅。”
周生梦的眉目露出微小的暗色,一闪而过,嘴上接道:“无妨,不论是哪一条路,妾都可尽绵薄之力。实不相瞒,不远之后,邺城将有巨大的交替,到时候,一个疯了的公主携亲信去属地养病,只能算最琐碎的小事,没人会顾得上殿下,正是启程的良机。”
“交替?”我捕捉到她话里的一丝讯息。好像,历史上高殷执政一年便遭遇高演废帝之变了吧?越是细思,我越发百般怀疑周生梦的来历,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眼,“即便变数将至,你又如何得知?”
她昂起小巧的头颅:“问卜所见。”
这下我从猜疑变成了纠结。
周生梦无论行事风格、思维方式都与我暗合,这样投机的锦囊不多。然而她考虑问题居然不讲一点儿逻辑,所有言论的理由都坚定地依托在虚无缥缈的“巫术”上,让我一时间拿不准,这究竟是一个心怀宏图伟略的智者,还是纯粹的瞎猫碰着死耗子?
史书曾写帝王笃信国师,从东海求药,到颁布法令,皆要过问这些法师之口。就连东汉末年,也有巫祝预言董卓政变,并在帛书写下两个“口”字,预示吕氏灭董。我只把这些传闻当作古人封建迷信之举,如今面对周生梦,却多了几分新的理解。
有时候,天才与疯子不是那么容易分清楚的。
我不敢细想,甚至害怕再想下去,原有的某些认知会开始动摇,立即结束了这段对话:“周生计谋精绝,只是本宫现在不敢贸然尝试,请容我再考虑一下。”
“殿下……”
周生梦以额抵地,冲我低低地福了一礼,“好吧。人道是天子多虑,殿下有不世之资,想必会多思量几分。不过婚约在即,殿下要尽快决定了。”
她立直身子,又舒展一笑:“若无他事,妾身就告退了,这里还怪冷的。”
的确怪冷的,今日谈话之后,我开始风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