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炼、概括之后,要回到生活的本来样子,把它表达出来。这就是所谓化工之笔。《西厢记》《牡丹亭》他认为都是写的人的本能的要求,人本来就要求爱情,《西厢记》《牡丹亭》写男女爱情宣扬这个东西,所以认为是化工之笔,自然状态。《琵琶记》讲忠孝,全忠全孝,很多说教,他认为写得也很真实;也很感动人,但是画工之笔,是人工造的。这是李卓吾的见解。他赞美化工之笔,赞美真实的,就是艺术真实。我们再引两句,就是有一个人评《聊斋志异》讲了两句话,引苏东坡的几句诗,他讲是苏东坡题了一个画,画的是鸿雁,他说:“鸿雁见人时,未起意先改。君从何处看,得此无人态?”苏东坡这个绝句,极赞其画得真实。我们的电影,包括纪录片,常常就不是“无人态”,装模作样,是准备给人家看的。这个艺术就差了。照相馆有的照艺术人像的师傅很有本领,他就能把你安排得拿出“无人态”来,很自然。艺术是要加工的,要人工做出来,而能达到“无人态”。我们中国讲究形、神,形似、神似,提倡要神似。我们写小说,光形似不行,还要神似。鲁迅讲,你画一个人的头发,画多少,画得怎么细致也没有多少意义,不能表达人的内心世界,写内心世界要画眼睛,眼睛可以传神。我们又要形似,又要神似,神形兼备。我们中国有些时候,作诗也好画画也好,常常可以丢开形似,得意忘形。得其意,意都是精神;忘其形,把形忘掉。可以传神的地方不在形。所以李卓吾讲,追风逐电之足,决不在牝牡骊黄之间。千里马可以是公的也可以是母的,可以是黑的也可以是黄的。不在形方面,要看出它那个神来。古代关于这个有无数的例子。唐代有个画家专门画马的,叫韩干。杜甫的诗里就有很多引韩干的马。韩干画马画在绢上。以后那绢发霉了,破掉了,马腿没有了,可是上面马头还在,马背脊还在,还可以看出是个跑的马。因为马头、马背脊还是个奔跑的千里马的神态。所以他那个千里马的神态是表达出来了,虽然形已丢掉了。这一条很重要的。我们中国写小说也是这样,要写出人的精神状态,写出入的内心精神来,写出性格来,苏东坡讲,“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见解就像小孩子一样,就不高。比如《红楼梦》中写林黛玉葬花,随口就念出葬花词来了,你说生活中有这种事情吗?她在家没